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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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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風呼嘯,車內卻更深人靜。

裴念想不通自己怎麽就讓陸逢森上了車,難道他沒有車就回不了家嗎?更何況陸逢森本身就是非常喜歡車的人,怎麽可能會出門不開車。

他急迫地想要給陸逢森的舉動找一個借口,急迫地想要把裝睡時聽見的話忘掉。時間在冥思苦想間溜走,再次回神車子已經停在雲夢灣,可陸逢森還坐在車裏。

“你——”

明明一路上都沒跟司機說自己的住所,車停下後陸逢森卻裝作驚訝地看了一眼車窗外,略顯懊惱道:“一不小心就坐過了,這是你現在住的地方?原來你現在住在雲夢灣,這麽遠。”

相較於哪裏而言很遠,陸逢森沒說,但是裴念清楚。好看的細眉微微蹙起,正欲開口讓林叔再送他回去,陸逢森搶先截過了話。

“我住曌弋花園,離你五十公裏開外。”

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裴念,語氣輕松但是說出的話卻極有分量,沈甸甸地壓下來。像是在陰陽怪氣,但裴念又不太確定。

做了片刻思想鬥爭,破壇子破摔道:“那你睡雜物房。”

“太感謝了,裴總。”

雖然嘴上這麽說,但是裴念也沒有真的讓他睡雜物房,打發他去洗澡後,讓傭人拿了套新的被褥出來。

陸逢森在一樓洗漱後,出來不見裴念身影,他隨手抓了個人問:“裴念呢?”

傭人指向一樓靠右一個門沒關的房間。

“謝謝。”

陸逢森走過去叩響房門,“雜物間在哪裏呀,裴總。”

裴念擦頭發的動作一頓,擰頭看了他一眼,隨後又打開吹風機。陸逢森耐心等在門口,不遷越不逾矩,十足十心無綺念的前夫模樣。

五分鐘後,嗡嗡嗡的吹風聲停了下來,擱下風筒,裴念緩步走到門前。他擡眼掃了陸逢森一下,“跟我來。”

裴念把隔壁房間的門打開,轉頭看他。陸逢森似乎對這樣的安排受寵若驚,沒想到從雜物間升級為與裴念一墻之隔的房間。

等陸逢森走近,Omega清冷的嗓音宣布:“今天你和珍珍睡,給他釋放安撫信息素。”

說完便轉身離開,陸逢森忽地抓住他的手。

“護士說要兩位爸爸一起。”說完未待他掙紮,便把人拖進房間關上門。

珍珍恬靜地睡著,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。

陸逢森把人按在門板上,結實的手臂撐在裴念臉側,倏爾靠近,在裴念眨眼的一瞬間鼻尖抵在他頸側。

不知道他要做什麽,裴念只覺得全身的毛孔劇烈收縮,心底升起緊張、顫栗,還有一絲不願承認的期待。

“衣領折進去了。”陸逢森只是幫他把壓在裏面的領子翻了出來,熱氣噴在頸窩,僅一秒便消散。Alpha邁著沈穩的步伐走到珍珍床上躺下,他自覺地睡在內側,把外側讓出來。

噠一聲,房間內的燈光滅掉,伸手不見五指。但是陸逢森嗅到毫無防備的薄荷信息素流淌出來,且越來越濃。

另一側床墊輕微陷下去,陸逢森在黑暗中勾了勾唇,讓青檸信息素代替他去擁抱躺在另一側的Omega.

源源不斷的信息素如溫水一樣澆灌著枯癟近三年的腺體,裴念對於後頸傳來的舒緩感到不可思議。好像這麽長時間的等待就是為了這一刻的暖流。

他很輕微地轉動身子朝裏,目光在黑暗中變得渙散,呢喃地問:“你為什麽要買下曌弋花園的房子?”

“我以為你會知道為什麽。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裴念在黑暗中聽見對方的呼氣聲變得綿長,alpha似乎在盡量控制一些細微末節的東西,或許是不想被自己看出他的意圖。

俄頃,他說:“那我再努努力。”

“努力做什麽?”

“努力讓你不用問也知道我為什麽要買下曌弋花園的房子。”努力讓我不用把車扔在醫院也能跟你回家。

裴念忘了自己要說什麽,唇瓣微顫,喉嚨發酸,手指不自然地蜷曲、收緊。

時間被拉長,滴答聲變得低垂,無風也無月,這是個寂寥的夜晚。但是因為一些隱秘的心事變得有些暧昧而迷離。

珍珍睡不踏實,嚶鳴了兩聲。裴念和陸逢森同時伸手去安撫,一大一小兩只手同時靠近相觸,又同時抽離。

“你,你摟一下珍珍,拍拍他的背,他喜歡這樣。”裴念說。

“好。”

珍珍很快恢覆安靜,不過陸逢森依然留在離珍珍極近,離裴念較近的位置沒有回到原位。

“珍珍,小時候難帶嗎?”他問。

裴念楞了楞,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。不過沒有思考太久,珍珍的每一天對他來說歷久彌新,他淡然說:“哭起來方圓十裏都聽見,特別能哭,不過也很好哄。不喜歡睡嬰兒床,非要抱著睡,一放下又要哭。”

“懷孕的時候聽別人說不要剪頭發,所以留了很長,他特別喜歡揪我的頭發。有一天實在忍受不了就跑去剪了,他哭了好幾天。”

“會走路之後就更調皮了,又膽小又愛玩,總喜歡跟著附近的孩子去果園田野,跑不過人家就回家咿咿呀呀跟我告狀,第二天又屁顛屁顛追著人家去。說的第一個單詞是DaDa,教他念daddy半天,最後學成了木馬。”

談起珍珍,裴念有說不完的話,他似乎忘了一旁躺著的是剛被他警告過守好自己位置的陸逢森。絮絮叨叨了許久,發現陸逢森一直靜默著,他停了下來,“我好像說太多了,對於你那聲色犬馬的生活來說很無聊吧。”

“不是,不無聊!再多跟我說說吧——那段日子。”長臂跨過珍珍,試探地碰了碰裴念,他很輕地拽了一下對方的衣袖,“孕期的時候是不是很難熬?經常吐嗎?珍珍在肚子裏是不是也這麽調皮?”

後頸的暖流似乎順著後腦一路攀爬到眼眶,漸漸地在眼前凝結了霧氣,裴念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,把濕意逼回去。

從他帶珍珍回國到現在,許多人問他的問題都是珍珍會不會講中文,幾歲了,有沒有做過AO預檢測,準備什麽時候上學等等。從來沒有人問他懷孕難不難受,珍珍難不難帶之類的問題。

喉嚨哽了哽,他深呼吸調整片刻,然後故作輕松道:“還好。”

反正他早就習慣了一個人處理所有事情,就算自己實在處理不了,好在他還算有錢,總能找到能幫他解決問題的人。

所以,沒什麽大不了的。

話罷,陸逢森緩慢地把手收了回去,裴念的衣袖驟然一松,冷風就灌了進來。

陸逢森轉身回去平躺著仰臉看著天花板上的熒光星星,語氣平靜地說:“知道你把珍珍生下來後,我回去查了一些資料。”

裴念不知道他準備說什麽,無意識地抓住珍珍的手,下意識認為這樣會讓他有舒服一些。

“Omega孕夫會對alpha信息素高度依賴,永久標記者更甚,得不到信息素安撫嚴重的時候昏迷甚至休克。寶寶月份大了睡覺的時候不能自己翻身,腿腳水腫得路都走不穩,還會掉發,心臟負荷增大,情緒變得糟糕,註意力下降......”

別說了。裴念在心底吶喊。

明明都熬過去了,但是陸逢森念板書一樣說出來後那些日子恍如昨日。這讓Omega感到十分難受且難堪。

“你也會這樣嗎?”

不要問,不要再問!

“這樣也還好嗎?”

“不要再說了!”

陸逢森捂住珍珍的耳朵,話語中帶上了些許壓抑的慍怒,“裴念,不要再為了不值得的人冒險,就算是值得的人也不要,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語氣很兇,但是卻是在氣自己。

一骨碌說完後,安靜了許久,隨後陸逢森自嘲地笑了笑,失落地說:“你應該打我一頓的。”

陸逢森的話與珍珍悠長的呼吸聲一同傳到裴念的耳中,他不可抑地哭了起來。

強忍了許久的委屈以及最近遇到的一系列煩心事在這一瞬間爆發,他像個沒安全感的孩子一樣蜷起身軀。起初哭得極為壓抑,而後漸漸忘記旁人放聲慟哭,身子與拍在後背的手頻率趨向一致。

枕頭被滿溢的淚水沾濕,眼睛腫得睜不開。暖氣抽幹了水分,讓剛澆濕的臉頰變得幹裂刺痛。

他一抽一抽吸著鼻子,非常委屈地罵陸逢森是大混蛋。

“我是,對不起。”陸逢森摟著他的背把人拖近一些,珍珍被包夾著,睡夢中嚶嚶了兩聲,但很快又被兩股濃郁的信息素撫平焦躁。

等他平靜下來,陸逢森斟酌地問:“檢查報告說你的腺體不可以供養整個孕期的營養,後來是怎麽解決的,打針嗎?”

“永久標記。”他說。

裴念感受到摟在肩上的手變得僵硬,“算是陰差陽錯吧,你感受不到自己的信息素,標記的時候註入過多,甚至讓我的腺體二次發育。”

“這樣啊......”

陸逢森擡起手臂橫在眼上把滿目熒光星星遮擋,下頜繃緊,竭力咬住牙關防止洩出難以自抑的悲傷。每每思及那個失控的夜晚,全身血液仿佛都停下了流動,周遭失去了重力,讓人懸浮在半空不得落地。

空氣的濕度變大,裴念看著模糊的輪廓,說:“所以,你不欠我和珍珍什麽了,不用再......”

“裴念。”他有些著急地截斷他的話,大腦還處於機能卡殼狀態,想不出別的話題但下意識覺得不能讓對方未盡的話說完。默然片刻,說:“睡覺吧,睡吧,很晚了。”

夜更深了,風停了,樹也靜。細碎的談話聲被平緩的呼吸聲取代,一夜好夢。

因為前一天聊得太晚,最早醒的反而是珍珍。他睜開圓滾滾的眼睛察看了一下新一天的世界,今天的世界很奇怪,非常小,緊緊壓住他。

他費勁地扭頭看向一邊,嗯?今天的墻壁變得好奇怪,像個人。他歪頭看著擡起胖乎乎的小手揪了一下高挺的鼻頭,突然與之四目相對。

小巧的嘴巴張開,準備嘹亮地開啟今天,陸逢森霍地把他抱起來,“噓,daddy還在睡覺。”

“好吧。”珍珍學他的樣子壓低聲音,“小森為什麽在我家呀?”

“daddy怕珍珍哭,沒人帶你開飛機。”

珍珍驚訝地捂住嘴,“珍珍今天乖乖的,不哭哦。”

“那我回家咯?”

“不嘛。”珍珍走到角落,一手拖著一只鯊魚玩偶回來:“我是大鯊魚,你是鯊魚寶寶。”

陸逢森接過比手掌大一點的鯊魚寶寶哭笑不得,“不是珍珍才是寶寶嗎?為什麽要讓我當鯊魚寶寶?”

珍珍一屁股坐下來,認真道:“我要保護daddy,所以我是大鯊魚。”

說完他便乖乖地用枕頭和被子給鯊魚搭洞穴,陸逢森垂眼看著,很輕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。

“珍珍好棒。”

“嘿嘿嘿......”

裴念被悉悉索索的說話聲吵醒,睜開眼看著一大一小舉著兩個鯊魚,夾著聲音討論今天要去哪片海域狩獵食物。

珍珍就算了,體型健碩的alpha舉著一丁點大的小鯊魚捏著嗓子說話實在太好笑。

珍珍聽見裴念的笑聲,立刻扔下鯊魚爬過去,在他臉上啵地親了一口,“daddy你今天是大懶蟲。”

“那你就是大懶蟲生的小懶蟲。”

“是哦。”珍珍撓了撓腦袋,像往日一樣自然地擠進他懷裏跟他撒嬌,“daddy——”

“珍珍。”

“daddy——”

“乖寶寶。”

“嘿嘿嘿......”珍珍湊到他耳邊,悄悄問:“小森晚上也可以和我一起睡覺嗎?”

“不可以。”

“唔——”小臉蛋鼓起來,不滿地一聳一聳,“我不想自己覺覺呀。”

“不是還有鯊魚寶寶陪你嗎?”

“daddy——”

在珍珍的軟磨硬泡下,以及顧及他的情緒會被昨天影響,裴念允許陸逢森在珍珍傷口好之前住在雲夢灣。

不過除了第一天,後面他都跟陸逢森分開輪流陪珍珍睡的。

因為從沒有裴念以外的人陪珍珍這麽近距離地相處,所以陸逢森回去那天他非常舍不得。

“小森,你...你不要忘記珍珍...嗚嗚昂嗚嗚......”

裴念頭痛地第三次提醒他,“他只是回家,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了。”

陸逢森最後抱了抱他,“乖乖聽daddy話哦,下次再找珍珍玩。”

“拉勾勾。”珍珍一把鼻涕一把淚,跟他拉完勾後很用力地親了一口陸逢森臉,“掰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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